纹身禁忌？宗教性纹身的历史

近代早期水手的臂膀和迈克·泰森（Mike Tyson）的侧脸上都有独一无二的纹身，身体始终是一幅对外展示的画布。画布彰显主人的身份——被选择，也主动选择的身份。在古代罗马，那些从主人身边逃跑的奴隶，若是被抓回的话，前额上会被强行烙印或者纹身，被罚去矿场的奴隶也是如此。这些面部纹身，把罪状示人，还难以掩盖。然而，中世纪的很多朝圣者，在前往圣地（Holy Land）朝圣时，会选择在身体上纹身——直到今天仍是如此。

纹身用以彰显教派身份，这样的做法已经沿袭了千年。然而人们对于以信仰为灵感的纹身，一直都有着谬见和误解。

在拉丁语中，纹身意为印记（stigma），缘自希腊语名词στίγμα和动词στίζω，有“穿刺”之意。尽管印记只有“标识”的意思，但后来却成了纹身或者烙印的代名词。在没有社会保险号码的古代世界，疤痕和印记显示着身份。人们认出面包师，依据是前臂的烧疤；人们在浴场里认出以前的奴隶，因为背后的鞭痕；人群中找出士兵，也是通过墨痕。4世纪晚期或5世纪早期，罗马军事手册作家韦格提乌斯（Vegetius）表示，在他生活的时期（可能更早），罗马士兵会在训练之后被赋予纹身标记。【《兵法简述》（Epitoma Rei Militaris），卷一第八章】医学作家埃提乌斯（Aetius）还告诉我们，纹身通常纹在士兵的手上，并且6世纪时所用的墨水取自韭葱的汁水。

古代近东文明中，人体被用来传达哀思和宗教归属的历史悠久。约旦·罗森布拉姆（Jordan Rosenblum）是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研究宗教和犹太教的教授，他告诉笔者，犹太教也是如此。他指出，尽管主流观点认为，有纹身的犹太徒不能埋葬在犹太墓地。但在其信仰中，纹身还是占据一席之地，有着悠久的历史。《利未记》第十九章28节的确禁止“在身上刺花纹”，然而古代近东的一些犹太人出于纪念故去爱人的目的，还是会纹身。

 

在罗马转型的古代晚期（公元200年-800年），纹身也开始作为表明基督教徒身份的媒介。过去被发配到矿场的基督徒，前额会被强制性打上烙印。尽管并没有直接的证据，但古代晚期的纹身可能在一定程度上“再现”了上述做法。文献表明，“极端”的基督教教派往往用纹身来展现虔诚。比如维塔的维克多（Victor of Vita），是位研究5世纪80年代汪达尔人入侵的作者，表示摩尼教中也有纹身现象（译注：摩尼教，又称作牟尼教，为西元3世纪中叶波斯先知摩尼所创立，是一种将琐罗亚斯德教与基督教、佛教混合而成的哲学体系）。

罗马主流社会还是对面部纹身有所畏惧，一部分原因是让人想到过去的奴隶和罪犯。罗马皇帝君士坦丁发布的公元315/316法令，实际上已经禁止了在奴隶或者罪犯的脸上烙印和纹身的行为【《狄奥多西法典》（Theodosian Code，9.40.2】，然而身体其余部分却未予规定，仍可以纹身。面部纹身或是备受争议，或是极具冲击力，今日也是如此。

 

中世纪圣徒的记载中写道，直到8世纪的英格兰北部诺森比亚（Northumbria），人们都会纹宗教性纹身。此外，苏丹7世纪的一具女性尸体，受自然作用木乃伊化，现存于大英博物馆。这名女性大腿内侧纹有意为“圣米迦勒”（St.Michael）的纹身。图案是古希腊语或者科普特语的MIXAHΛ，“大天使米迦勒”之意，上方还有个十字架。

如今我们很难知道这些纹身背后的动机；但可以肯定的是，人们选择纹上这些符号，有着很强的个人意味。后来有证据显示，科普特基督教徒在朝圣时纹身，用以辟邪，也就是来阻挡邪气或者厄运。十字架纹身一直受到埃及科普特教徒（Coptic Christianity）的欢迎，有些教徒还会在纪念圣徒的仪式（mulid）上拜谒纹身师。
 

前往圣地东征的十字军记载道，纹身亦能作为朝圣的永久证明。纹身历史和文化研究中心的安娜·费利西蒂·弗里德曼博士（Anna Felicity Friedman ）对朝圣纹身做了大量研究。她指出，“纹身师和顾客可能会从一些常见的基督教符号和形象中取材，激发灵感，创作出象征信仰的纹身。”“中世纪的古代晚期，比如凯乐符号（chi-rho）或鱼（ichthus）这样的基督符号，在碑文中十分常见。”【译注：chi-cho，由希腊文基督的前缀两字Χ（Chi）和Ρ（Rho）所组成的复合符号，代表着耶稣基督】

弗里德曼指出，纹身并不总是直接体现信仰。正如她所言，这些纹身“并不一定象征信仰，但确实能纪念旅程”。最近她到访了耶鲁撒冷著名的拉祖克纹身店，还纹上了纹身，过去的700年间朝圣者在此纹身。
 

宗教纹身漫长的历史说明，其背后的力量值得我们一探究竟。被迫纹身意味着奴役和压迫（比如种族清洗时，在集中营给犯人纹身），反之，主动纹身则表现出强烈的个人动机。哀痛、信仰、传承甚至旅途，纹身能够将这些情感铭记。拉祖克纹身店的存在如此悠久，说明人体仍是最神圣的画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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